高阳历史小说作品全集(共10册)_第六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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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六章 (第7/25页)

偏偏是要在上面?”
  “我不跟你说。”
  “那么跟鲍二少说,愿意在他上面,还是下面?”
  “你看,他!”小云扯着龚定庵的衣袖,身子扭了两下,还嘟着嘴,像个小女孩诉委屈似的。
  “你不要理他,只说一个字好了,上还是下?”
  “下。”
  鲍文箕便即接口:“下平就是二萧。”
  “偏偏是个萧。”魏仲英笑道,“不过此萧非那箫。”
  “对!”小云是恨恨的声音,“鬼箫,贼箫,死箫!”
  那稚态可掬的神态,连被骂的朱凤台都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  “韵有了。”鲍文箕等大家笑停了说,“似乎也要限时吧?”
  “三首七绝如果不限时,就没有意思了。”说着,魏仲英要来一支香,斜插在香炉中,其下寸许之处系一条丝线,线上又系一枚制钱,香炉下承铜盘。然后,取出预先备好的文具,水笔、墨盒、花笺,每人一份。
  布置妥帖,鲍文箕用纸媒点燃了藏香,同时宣布:“不依限者,罚则公议。请构思吧!”
  于是或拈笔在手,或悄然倚阑,或举杯徐饮,都静悄悄地在肚子里做功夫。只有龚定庵,握着小云的手问道:“你在合欣园是自己‘铺房间’,还是‘讨人身体’?”
  “自己‘铺房间’。”
  妓家的规矩,自己“铺房间”,一切自主,除了分担开销以外,不受任何拘束;“讨人身体”则是由老鸨先借一笔款子与姑娘,缠头所入,除了拆账还要归还旧欠,接何等样的客人,亦须听老鸨的意思。两者之间的处境,大不相同。小云是自由之身,龚定庵便有些动心了。“回头到你那里去坐坐,好不好?”
  “怎么不好?固所愿也,不敢请耳。”
  居然能运用这句成语,在风尘中就是吐属不凡了。龚定庵问道:“你读过书没有?”
  “书有各种各样的书,《三字经》《百家姓》是书,四书五经也是书,你问的是哪一种?”
  龚定庵被她驳倒了,笑一笑说道:“你这张嘴很厉害。”
  “厉害的地方,你还没有见到呢!”
  “什么地方?”龚定庵那双手在桌子下面不规矩了。
  “不要乱摸、乱摸!”小云很放诞,毫无顾忌地说。
  大家都停下来看着他们,龚定庵不免有些窘,也有些恼。魏仲英便提醒他说:“有的交卷了,有的在写了,你还一个字没有呢!”
  “我口占。”龚定庵便即念道:
  “少年击剑更吹箫,剑气箫心一例消。
  谁分苍凉归棹后,万千哀乐集今朝。”
  “朝”字刚刚出口,只听得“当”的一声,藏香烧断了丝线,制钱落入铜盘,时限到了。
  “罚,罚!”小云拍掌笑道,“报应。”
  “什么报应?”朱凤台故意相问。
  “你问他自己。”小云指着龚定庵说。
  “议罚吧!”鲍文箕为受窘的龚定庵解围。
  “大才槃槃的定公,竟不能依时交卷,此罚不轻。”有客人说道,“请定公自己说吧。”
  “吾从众。”龚定庵笑着回答。
  “定公的意思,公议该怎么罚就怎么罚,他无异词。”朱凤台说,“依我看该罚的不止一个人。”
  “还有谁?”鲍文箕问。
  “喏,”朱凤台笑指着小云,“若非她絮絮不休,不会害定公受罚。”
  “不通,不通!”小云抗议,“我是局外人,与我何干?”
  大家都认为驳得有理,不道朱凤台另有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的一着。“受罚不过罚酒,不是说要加重吗?”他说,“罚酒以外,再罚定公一个将功折罪的差使:说动小云,唱个曲子。”
  这是间接罚小云,大家都觉得这一罚很别致,而且也想看看小云是否肯听龚定庵的话,所以纷纷附议。
  小云自然不服,要想抗辩时,让龚定庵一按她的手,拦住了。“仲英兄,”他说,“你看怎么办?你知道的,我没有破过例。”
  原来龚定庵与朋友相聚最喜纵饮剧谈,选色自为所乐,而征歌则为所憎,他不久前还作过一首诗:“梨园串本募谁修?亦是风花一代愁;我替尊前深惋惜,文人珠玉女儿喉。”诗下自注:“元人百种,临川四种,悉遭伶师窜改昆曲,鄙俚极矣!酒座中有征歌者,予辄挠阻。”这是过分之言,实际上是龚定庵不能忍耐昆曲的“水磨腔”。
  魏仲英懂得他所说的“没有破过例”,即指此而言,但身为主人,不能使众客不愉,因而笑道:“刚才请你自罚,你说从众,如今众意众同,你似乎又不想从了,岂非出尔反尔?”
  “说得是,我只好破例了。”龚定庵说,“小云,你就唱个曲子吧!”
  小云驯顺地点点头,然后又说:“你爱听什么?”
  “你别问龚大少,他什么都不爱听。啊,”魏仲英突然想起,“小云,你说一段‘毛把总到任’。”
  这是“乱弹”中的一出小丑戏,杂糅京腔、梆子、弋阳腔、罗罗腔等等各地的腔调而演唱,谓之“乱弹”,又称“花部”,以别于昆腔之称为“雅部”。扬州花部的角色,以小旦、小丑为重,小旦必以小丑为配,名曰“搭伙”。但小丑亦有好些独当一面的戏,而且纯用京腔,可登大雅之堂,“毛把总到任”,就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出。
  这出戏可以演,亦可以说,情节大意是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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